紙灰飛揚,朔風野大

初二到佛光寺參拜、祭祖從我知事以來便行之不輟了。爺爺輩的兄弟除了一個表叔一同從大陸撤退到台灣外,幾全滯留於四川成都,說來這邊倒沒什麼祖可以祭;外祖這邊則有一車禍亡故的大舅在著,孤清地被置放在骨塔二樓的巷內彎側,弄得像公寓隔間一樣。除了大舅是個好人外(是死者為大?還是緬懷美化,如果是個好人,怎麼妻離),還有那深夜的電話徹響後,斷斷續續延纜到醫院的母親啜泣聲。那絕對是個非常簡陋的急救手術,國小的我輕易地闖了進去,白衣們簇擁在平躺的大舅身旁,床角的兩雙大靴子微微淌著暗紅液體

  小鬼們哪裡知愁了。

  在照片面前,我不熟悉的面孔。母親要我跟他說些話,可要說些什麼呢?
  「你好,大舅。我是世盟,我來看你了。」

  我們費盡心思,用罄各種形式,必須要記住一個我不太清楚的人。

  後來,或許是金項鍊對已屆七十的人家實在太過沉重,在舉起來的途中,奶奶也住進了那蜿蜒複甬的公寓。母親說,廟方認為男左女大的尊卑關係,所以後來搬進去的爺爺不能排序在她老人家旁邊。怎麼宗教給人一個理想的彼端卻又緊緊地勒束著活著的人呢。

  上香、水果之後就是燒紙,從小我就喜歡看著金爐的火焰,幢幢焰焰地燒著就覺得興味十足(可能稍有偏差我現在就是縱火犯了也不一定)。金紙默默地燒成灰燼,萎黑、蜷曲。「化」向到另一個世界,聊且能做些什麼補償麼?十五、二十年後我在凝視這逐路萎絕的金箔莎紙,原來我曾經在寒冷的冬天看到漫煙騰騰的電鍋,竟傻得把手貼到鍋蓋上以致於手掌燙傷。為我包紮的人便是大舅吧?還有第一次騎著機車載奶奶去岡山菜市場買菜,不顧眾人對我技術的懷疑,老人家一屁股就坐了上來。

  大風吹起的灰屑拍擊著我,中斷了這一切的思念。

  我要回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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